「今天我将大家聚集到此处,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沉痛的事实。」
黑且暗的天空上看不见一丝阳光,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腐败的气味,那是死人的味道。
虽然这对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称赞的好天气,但用来举行一场葬礼,那再好不过了。
无面的牧师,高扬的祷告词。
那明明是祭奠魔鬼的,献上忠诚,贡品和希望的祷告。
但在场没有一人出声反对这其中的不当。
因为全身骨头被打碎,身形扭曲的尸体被人放进了黑色的棺材里,黑色的棺材盖上,用尸体流出的血液涂出了一个不敬的逆十字。
还有那些快活的蛆,因为吸足了尸体的血,而全身变的通红,它们原先是不吃人血的,但那既是他们的食物,就索性将游动过的地方化成腐肉,再将腐肉和血液一并吃下。
那是尸体的棺材,也是蛆的乐园。
「夏佐·霍尔,来自北方的小伙子,在从帝都回到家乡的行程中不幸遭遇了女巫,很不幸,他输了,因此丧了命。在这里,请让我们为杀了他的女巫献上祝福。」
人群里开始有人鼓掌。
天空开始轰鸣,不多时,下起了暴雨。
打在了站在地上的人们,也打在了那张宁静的脸上。
「但是,即使他这次没有因为蛆害的报复而死去」
牧师停顿了一下。
「我是说,如果他活了下来。那他也逃不过下一次的死亡,被野狼刨去内脏,被黑色的烟尘腐蚀去一切,因为同伴的血而悲伤致死——没错,他会很心痛。」
主持葬礼的牧师依旧在说着不明所以的话。
没有人撑伞,因为现场的情况不允许他们这么做。
开始下红色的雨了。
戴着铁面罩的健壮掘墓人,自告奋勇地盖起了棺材的盖子,确保那其中的主人没有因为红色的雨而失去自己专有的颜色。
那是苍白的,与灰色,黑色接近的颜色。
他是异类,不配沾染人的血。
人们鼓动着掘墓人用一百枚钢钉钉死他的棺材,不想他再因为什么原因走出来。
但掘墓人只钉了九十九个。
没人知道最后一枚钢钉去哪了。
当看到棺材彻底被掘墓人挖的土完全埋没时,人们欢呼了起来,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兴奋。
可可教官微笑,对着之前摆放棺材的空地。
雀庭·斯科勒特看了一眼写有夏佐名字,被鲜血涂红的墓碑,默默地从人群中走出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夏佐的养父,布雷迪神父,抱着一对折断的银刃哭泣起来,折断的银刃上有着无数的划痕和森恐的凹坑,似乎那才是夏佐的本人。
人们欢呼着,将一切的祝福都给了今天的神,也顺带请求神赦免一下那个女巫的罪。
人们密谋着,如何在不撬开棺材,弄坏钢钉的情况下,将那具尸体挖出来再鞭挞一顿。
「他毫无功绩!」
有人喊了出来,右手握着拳,显示自己的愤怒。
「不配住入我们的墓地!」
人们沸腾了,因为的确如此。
无面的牧师只得举起了一只手,将那人的血抹在了墓碑上,于是他们只好再举行一场葬礼。
此后,再无人敢喊出反对的意见。
站在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切的下周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。
那是对自己死后遭来这般待遇的心痛感。
为什么!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恨我!?
他咆哮,对着每个人质问,但没有人应答他,真正的他已经死了,谁又会听从一个幽灵的话呢?
他很难过,但流不出一滴眼泪。
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替他做了,惨白的脸流下了两道泪,但显然,只有红色的蛆能看到。
「神啊……」
然后夏佐听到了,那个躲在人群里,但十分清晰的女声。
「无论我兄长犯下什么过错,也请饶恕他的罪过吧,还请让这些不理解他的人不再疯狂。」
棺材里的他,流下了更多的眼泪。
莉娜闭上眼继续说道。
「贫贱的,富贵的,你都赐福给予了他们,所以也请将您的爱施舍一点与他吧。」
人们还在疯狂着,但已将愤怒的眼神看向这个单薄的身影。
有叫嚷着撕碎她的,有想将她扔下河里淹死的,但更多人,想将她绑在火刑柱上烧死。
感受着人们的敌意,少女又闭上了眼,给了众神们她的最后一丝信仰。
又给了它们无数的诅咒。
因为他们没有让这糟糕的事情结束。
于是她用自己的话说。
「吾乃鎏金的魔女,人类的背叛者,吊死国王的罪人,被无数人觊觎力量的灾难。」
不要!快停下。
夏佐呐喊,但没人能见他,也无有人可以听到他的一点声音。
那是必定会遭受诅咒的发言。
不要说啊,莉娜。
「我用魔女的身份发誓,我的哥哥必将成为人世的英雄,终有一天他会从万丈的深渊回归,带着你们诅咒的力量回来拯救你们,庆幸吧!」
人们更加愤怒了,将地上的石子捡起,砸向她,尖利的石子偶尔划过她的脸,淌下一丝血,但更多的石子都被看不见的墙——被张开双手保护后方少女的夏佐挡住了。
莉娜笑了起来。
「因为他是我的所有物啊!属于我的,没有人可以夺走!就算是神也不可以!」
金发荡漾,无数的光之点跃动了起来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「被打碎全身骨头的感觉如何?还好蛆其实是很干净的生物,不然光是替你处理那些破烂的伤口就够我受的了。」
戴着一顶黑色宽边帽的黑衣男子如是说到,他左手提着一只皮箱,右手握着一根短拐杖。
夏佐用右手捂住发疼的额头,与其说是头部,不如说全身都在发痛着。
原先被女巫仆从吃掉的右手回来了,但却枯槁得像是一根枯木,虽然丝毫没有肉感,但也能勉强活动一下。
痛。
这是夏佐醒来以后的第一印象。
没有一丝血不在燃烧,没有一寸骨不在轰鸣。
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温暖——最起码他的致命伤都已已经治好。
「谢谢。」
他想不出还能说什么。
看上去十分成熟,面色偏黄的中年男人,摩挲着两鬓的胡茬,一脸玩味的说。
「你难道就没有其它想说的了吗?」
「说什么啊……」
倒在地上一动不动,等待体力慢慢恢复,他现在是一点和人聊天的心情都没有。
左脚,能动。
右脚,能动。
腰骨盆骨,剧痛,但还有知觉,估计也不会有太大事。
腰以上,肋骨不时传来的针刺感真不是人能受的,这时候就算来个小孩,也能把这副模样的夏佐杀死。
他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。
「唉,算了,果真猎巫人都是没有痛感成天只知道杀杀杀的怪物,原本还想给你上一点麻药……」
「大师给我上点麻药啊!我快疼死了啊!」
有这东西就赶紧说啊,混蛋。
「哈哈,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嘛,不过你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,那么在给你缓解痛苦之前,容本人先自我介绍一下,本人是来自东方的医生,现在正在独自游历大陆,凑巧在去北国的途中看到全身淌血的美丽姑娘,虽然想猥亵时发现是男生这点很可惜……」
喂喂,你的职业道德呢!!?
我的武器呢!我的银刃在哪!?让我爬起来砍死你这家伙。
「但我是一名医生,救死扶伤的医生,和那些个只知道骗人的祈雨医生不一样,于是我决定为了您那堪胜女子的容貌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,鄙人的名字是沃森,沃森·斯科特,来自森之国佛瑞斯特夏日郡的一名医生。」
他似乎是真心因为夏佐的容貌才救他的,对于这点,夏佐也不好说什么。
「我是来自北国斯诺威穹雪郡的夏佐·霍尔,现在是一名正式的猎巫人,可以给我上麻药了吗?快疼死我了。」
于是名为沃森的医生打开了皮箱,那里面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刀具,还用皮绳绑有一大一小两瓶药。
他拿出小的那一瓶,用一只银勺舀了小半勺,然后示意夏佐张嘴,将那又苦又涩的药粉倒入了他的口中。
略微抬起了一点头,夏佐艰难地咽了下去。
「这是用天仙子磨成的粉,接下来你可能会更难受,但我保证,不会有这么痛了。」
那是教会禁止的草药,只有女巫才会用它。
但夏佐没多说什么,只是撇了一下脑袋,换到一个舒服的地方躲避着来自天上的太阳。
本来他是打算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赶到附近的城镇住下,但看来是没可能了,回到雀庭,可可他们居住的城镇也需要一段时间,更何况是这样的身体。
这样一来的话……
「沃森医生,你可以背我回到最近的城镇去吗?就在帝都脚下不远的地方,我的教官在那里。」
回到可可后那里有两件事要做。
1.告诉他们蛆害有了非常强力的帮手。
2.重新前往那个蛆害出生的村镇,得到了这么强力的帮手之后,它们不可能不对那个村镇的居民下手,还需要召集更多的同行才行。
「哈哈哈,这可不行,我可是刚刚从帝都那边来的,如果你是让我带你去斯诺威,我也许会答应,顺便随便找辆马车载你一程也不是不行,但如果是让我再回到我去过的地方——我的答案是不。」
他用双手比了一个叉,和他的成熟形象完全不符。
「算我拜托你,我是在回乡的路上遭到女巫报复的,它这次带了很强力的帮手,我需要回去通知他们这件事。」
沃森皱起了眉头,他没有想到这个比女人还要美上数分的男子是这么的缠人。
「自持正义的猎巫人啊,我问几个问题?」
「什么?」
「你说你是被女巫报复的,那你怎么没死呢?」
接近死亡,但又因为你而活了过来。
「那是因为它认定我是必死的了,所以才放着被折磨的我不管,如果没有您的搭救,我才真的是必死无疑。」
药力上来了,夏佐感觉到一阵眩晕,确实如沃森说的那样,很难受,但总比全身炸裂似的疼痛要好,也不需要咬着牙一直忍痛了。
「不,你确定你很了解女巫吗?如果她真是专门为了报复你而来,是根本不会在没看到你死去之前就走了的,丧失了灵魂的她们,思想很单纯,为了达成目的,她们的行为简单直白,不会又因为什么原因而临时改变主意。告诉我,你打伤过她吗?」
「没有……但我有和教官妨碍到他往村镇里的水井投毒,之后跟同伴一起猎捕了她好几天,但从来没有砍到过她哪怕一只手指头。」
它在我的伤口里撒蛆。
「那我更愿意相信,把你折磨到半死的女巫不是特地来报复你,你只是碰巧遇上她而已。」
是的,她刚好就在我回乡的小路上。
说到底,我这样一个小小的猎巫人根本成为不了她得到新力量之后的阻碍。
我只是单方面的不幸运,遇上她,被她折磨而已。
因为头上长有鹿角的女巫仆从而受伤,因为蛆害往我伤口里撒的蛆而痛苦。
伤口已经全部都消失了,不知道沃森做了什么,但总之,那只被吃掉的右手也长了回来。
「我被她带来的另一个女巫袭击了,咳咳!」
「如果你不把我带回去告诉他们这些事,会有人因此而死,你说过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的!」
夏佐吐出了一口血液,里面还掺有一点天仙子的粉末,那是他始终没有咽下去的那口血。
「谁会死?」
「我的教官和它没成为女巫之前的家人,它认为他们招惹了它。」
「哈哈,天底下受伤患病的人很多,我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救吧,只要能将眼前的人救活,就已经是我的尽责了。更何况死的还是因为遭到女巫真正报复的人。」
这是一个疯子!他在帮它们说话!
右臂那里还缠有一支羽箭,那是为了怕强弩把箭矢射完而留的后手,夏佐现在恨不得立刻拔出那只尖锐的羽箭顶住他的脖子,逼他带自己回去。
但很可惜,他没有能力这么做,沃森可以轻松躲开他恩将仇报的一击。
「我不会带你去找你的猎巫人同伴的,老实说,之前看你穿的这身衣服还不确信,现在知道你是猎巫人以后我又稍微有些后悔把你救了。一般的医生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一个人的骨头接好,让他的右手再生吧?想也不用想,我肯定和你的敌人那一方有关系。你们的神能做到吗?替自己的子民治疗伤口。跟你们这类猎巫人打交道是我最不喜欢的事,既然你已经醒了,也没我什么事了,那么再见吧,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。」
中年男人盖上了皮箱,重新扶好帽子,对夏佐点头致意,然后就朝着路的远方走去。
「不!等等!帮帮我吧沃森医生!」
夏佐无力地抬起他那只枯槁无肉的手臂,希望能将中年男人挽留下来。
「哦,对了!」
沃森似乎想起了什么,停了下来。
用修长的手将一个钱袋举的很高。
「这个,是从你身上搜刮下来的,那些银刃啊,羽箭啊,匕首啊,我也换不来钱,就用这个来当做我帮你治疗的医疗费用吧,你可别乱动哦,我只是治疗了你的骨头而已,没掉的血液和肉体我可不能帮你长好,慢慢等着吧,兴许会有旅人走这条路,然后发现你,拜拜。」
他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夏佐用尽力气去挽下右手的袖子,那里露出了一个皮套,其中的羽箭已经不见,大概是被沃森扔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「混蛋——————!」
夏佐对着无云的天空呐喊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圣历1240年10月5日
被蛆害和其同党角鹿的魔女击败后,放置在大路旁。
等待死亡。
侥幸被路过的神秘医生所救。
夜晚,被路过的旅人发现,带回了来时的城镇,和教官可可,同期学生雀庭汇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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